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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侃】恋爱学概论

Day 2

月光梨瓣:

我不知道自己又在写什么辣鸡
 一个设定并不明显的 老师毕X学弟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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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李希侃气哼哼坐在小区楼下的花坛旁边,晚风挟着一股夹竹桃幽幽的香气飘过,眼看广场舞大妈们已经摆开了架势,遛狗溜猫遛弯溜老婆小孩的一应俱全。周围热闹喧嚣,他却没有心思在意,正鼓起腮帮子和一只黄澄澄的柯基大眼瞪小眼,你来我往地进行毫无营养到令人叹为观止的battle。

 

 

“汪!”

 

 

“臭狗走开!”

 

 

“汪汪!”

 

 

“凶什么凶!”

 

 

“汪汪汪!”

 

 

“你和毕雯珺一样讨厌!”

 

 

嘟囔完这一句李希侃一双细长的眼睛可怜地垂下去,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眶里头还泛着些水光,整个人都蔫儿了下去,甭提有多委屈。狗主人跑过来奇怪地看了一眼跟狗吵架吵到萎靡的李希侃,低声说了句“有病”便牵着狗避之不及地退开。

 

 

李希侃半晌没晃过神来,抬头一看,熟悉的窗口泄出的灯光亮得一如往常,鼻子一酸,眼泪“啪嗒”打在手背上。

 

 

已经跑出来在小区里梗着脖子坐了半个小时有余,来来往往的身影里却唯独没有他满心期待的那个人。其实只要毕雯珺能哄他一句,而不是冷硬的嘴角连弧度都未曾改变,责备的眼神分明又是在无声谴责他无理取闹,他肯定也会服个软道歉。

 

 

难得两人都一起休息的周末,本该浪漫旖旎的夜晚,自己一头热的期待却被毕雯珺的冰冷浇了个透。

 

   

毕雯珺这个混蛋,即便提了分手他也无动于衷,也许还会暗自庆幸甩掉了自己这个大麻烦,没准正因此而如释重负吧。

 

 

不断地期待和落空中李希侃开始钻牛角尖,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委屈,胸口闷闷的,似乎这一刻不哭出来下一秒就得被活活憋屈死,眼泪一颗一颗不要钱地往下掉,哭得直抽气,用手胡乱擦了一把反而越来越多,把一张脸折腾得乱七八糟。

 

 

赌气地发消息给陆定昊:芙,我分手了。

 

 

那边回得很快:太巧了吧宝宝侃,我也分手了!出来玩吗?

 

 

吸了吸鼻子,习惯性忽视陆定昊从“宝贝”到“亲爱的”每日一变的腻人称呼,现在是要庆祝的氛围吗?这个欢乐惊喜的语气是合理的吗?

 

 

顺手点了个头冒省略号的表情包,却非常口嫌体正直地答应了,等到陆定昊说要接他问他在哪的时候,李希侃才急匆匆地抹了把脸,拍拍屁股上的灰起身,就近说了个商区赶过去:屁话,要是让陆定昊知道自己硬气地说了分手之后还腆着脸在小区里等毕雯珺来哄,面子还要不要了?

 

 

等待的间隙里,李希侃捏着刚刚在星巴克随手买的美式冰咖尝了一口便皱眉咋舌,这玩意哪有可乐万分之一好喝?

 

 

李希侃的口味十分幼稚,只要是垃圾食品一定都合他的胃口。且这份幼稚不仅限于口味。

 

 

和毕雯珺在一起之后两人没少因为纠正他的饮食习惯斗智斗勇,不过李希侃在毕雯珺面前一向没有原则可言,毫无疑问地在这场战争中落败,毕雯珺收缴的战利品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李希侃在冰箱里存了整整一箱的可乐。

 

 

看着陆定昊伸着长腿从出租车上下来,摘下极尽装B的墨镜,李希侃居然品出了一丝违和的朴素感:啊,今天的小芙不是从玛莎拉蒂上下车的小芙。转念一想,也对,陆定昊这厮也分手了。

 

 

陆定昊和Jeffrey他是知道的,分分合合是家常便饭,一个愿作一个愿哄,他俩天作之合,在一起纯属为民除害。

 

 

没过多久,黄新淳倚着墙漠然地打开自家房门,看看志得意满的陆定昊,又指指一脸纯真的李希侃,“啧”了一声:“我寻思陆定昊你得给我交房租了吧,一个月拢共30天你住15天,这回还把毕雯珺家这位拐来了,你是不是嫌我过得太安生?”

 

 

陆定昊不乐意,一撇嘴拉过李希侃的手臂道:“怎么说话呢,我可不是拐来的,是吧侃?”

 

 

“是,我要和毕雯珺分手。”李希侃声音虽奶,倒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还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是给自己打气。

 

 

黄新淳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哽了一下,最终没说出嘴边那句“你可别闹”,只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确信自己家不是什么街道居委会。那他俩算什么?失恋阵线联盟?

 

 

最后李希侃还是被穿着绒绒睡衣的陆定昊亲亲热热地拉着一起躺上了黄新淳客房的大床,陆定昊的日用品在客房的浴室里应有尽有,俨然一副常来光顾的模样。李希侃表面上嫌弃他粘人,实际上还是挺期待和好朋友一起过夜的。

 

 

毕雯珺对加入彼此的朋友圈子不是很热心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抗拒,除了一见如故的黄新淳最终和李希侃好起来,自来熟的陆定昊和毕雯珺说得上认识,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李希侃想聊点少男心事都不知道找谁倾诉去。寂寥落寞的时刻不少,按理来说不是热恋中的人该有的心情,总之李希侃总能表现出强大的自愈能力,等再次出现在毕雯珺眼前的时候又是笑眼弯弯的模样。

 

 

毕雯珺大学的时候他还是个高中的小屁孩,李希侃当时的班主任是毕雯珺的母亲。他脑子本来就活泛,只是因为贪玩基础落得多,底子太差。毕母喜欢这个小孩,初开始讲课便格外照顾他,为了夯实基础教得非常细致,一段时间下来李希侃的成绩居然有了肉眼可见的起色,

 

 

李希侃得了点甜头便比谁都认真,把毕母当做最敬重的老师。

 

 

假期时,毕母说起让儿子代替自己帮李希侃补几节课,他正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毕雯珺。

 

 

是怎样的初见,李希侃记得分明。那天他背着晃晃荡荡的书包被接进门,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喊老师好,这才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年轻人。脸是十足的英气俊秀,身姿挺拔,带着教师家庭培养下特有的清朗气质和板正,眉眼含笑对着李希侃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一刻,七月聒噪的蝉鸣好像蒙上了一层玻璃一样遥远,书包里剩下的半瓶可乐和他的心一样冒着雀跃的碳酸气泡,有什么东西在李希侃身体里膨胀着,又如透明的泡泡在阳光下“砰”地破裂。

 

 

招人疼惹人爱的天赋是娘胎里带来的东西,李希侃长得好看,性格讨喜,打小就不知道受挫是个什么概念,遇到了喜欢的人自然是大喇喇地开始他的“追求之路”。但是毕雯珺从来不把他的殷勤和示好当回事,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小狗在打滚扑腾地胡闹,李希侃闹得狠了也会露出不耐的神色,这时候李希侃又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毕雯珺也下不了口责骂他,只是永远不给他一点多余的眼光。

 

 

过了一个假期,李希侃的课业越来越重,毕雯珺在本地的大学上学,但学期内也鲜少回家。李希侃每逢周五放学早的时候,连书包都来不及放回家,便怀着满溢的期待和欢喜搭地铁一路飞奔去找毕雯珺。因此没多久就摸清楚了毕雯珺的行踪:不是在实验室就是羽毛球社。连毕雯珺的同学们都纷纷开始眼熟和习惯李希侃这条“小尾巴”。

 

 

羽毛球社的社员们看到鲜嫩可爱的小朋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揉脸抱抱无所不用其极,眼看着李希侃就快和这边打成一片,毕雯珺面色不虞,抛下一句:“别理他,越理他越不知天高地厚。”

 

 

话里话外的不耐烦令饶是被无视了这么久的李希侃也是脸色一白,一边围着他的同学们尴尬非常,看着垂下头站在一旁的李希侃束手无措,心里无不责备平时看上去温柔有礼的毕雯珺说小孩儿说得也太过伤人。

 

 

毕雯珺像是受不了这种氛围,冷着脸去拿放在一边的外套转身就走,不防拂下了李希侃专程给他带来的可乐。没拧紧的可乐漏了一地,翻涌的白色泡沫逐渐消失,留下了一滩褐色的粘稠液体。李希侃机械地拿着抹布去擦,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学长学姐们看不下去了,忙掺着他起来把他送出了学校。

 

 

李希侃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却也是第一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因此他总也忘不掉这个。每次一伤心就应激反应似的想起毕雯珺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像刺儿一样扎在他心口,时间久了连他自个儿都忘了,但一触碰还隐隐地疼,这才发现伤口早烂成了一片腐肉,好不了了。他最怕在毕雯珺脸上再看到他不悦的神情。

 

 

陆定昊听他回忆听得气血上涌,把毕雯珺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把李希侃的脑袋按进怀里揉了半天,看上去比他本人失恋还要难过,反而让李希侃萦绕在心头的沉郁散去不少,感到久违的轻松。

 

 

平日里李希侃万万听不得别人说毕雯珺半句不是,一副护夫狂魔的样子,今天却明知陆定昊站在他的角度对毕雯珺的印象产生了偏颇也由着他说。李希侃暗自吓了一跳,惊觉自己对毕雯珺的不满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他也不是圣人,无法忍受日积月累的失望。

 

 

陆定昊滔滔不绝地数落完,终于觉得有点口渴了,拿起放在床边的杯子抿了一口,生怕明天起床水肿:“分手的第一步就是要让对方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滚蛋,知道吗?明天我陪你去搬行李!”

 

 

(二)

 

 

陆定昊不顾李希侃无奈的表情,一口咬定自己已经和Jeffrey分手了不能找他,因此不久前才喜提爱车的黄新淳嘚嘚瑟瑟地把两人送到李希侃和毕雯珺家。

 

 

说是家,其实是毕雯珺和李希侃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

 

 

毕雯珺留校做老师不久,但因为工资和上学期间跟着导师做的各种项目好歹是攒下了一些钱。倒是李希侃刚刚大一,还是个靠家里生活费吃饭的,因此房租基本上是靠毕雯珺来付。故而李希侃刚上大学没多久,已经开始囿于各种社团和学生会的人际关系,既是因为迫切地想要跟上毕雯珺的步伐,也是因为想要找些来钱的门路,不愿在任何方面低毕雯珺一头。

 

 

不知来由的,李希侃在毕雯珺面前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车上黄新淳还是做了一把妇联主任,在等红绿灯的当口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不自觉地“哒哒”敲着:“等会如果见了毕雯珺,你俩好好谈谈,别吵。”

 

 

说让这俩人别吵架其实黄新淳也觉得离谱,在他们这群朋友眼里,毕雯珺和李希侃那真是虐狗于无形,杀人不见血。

 

 

毕雯珺这么个清清冷冷的人,偏偏把李希侃宠到天上去了,照顾他事无巨细耐心极了,李希侃呢,压根儿就是个没救的迷弟,看毕雯珺的眼神只差没发光了。这两人是怎么能吵起来,甚至提到分手的?多半是被陆定昊给传染了,黄新淳十分肯定自己的想法。

 

 

李希侃哼了两句做回应,对黄新淳轻描淡写的语气十分不满,向不知道自己已经无辜背锅的陆定昊身边靠了靠。

 

 

输密码打开公寓的门,没想到毕雯珺正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口,就像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陆定昊吊起一双漂亮的眼睛,满脸娘家人找茬的气势走进去,还推了推李希侃叫他快去收东西。李希侃愣了一愣,心道毕雯珺今天这个点儿不应该在家啊。

 

 

给自觉坐上沙发的黄新淳和陆定昊倒了两杯茶,毕雯珺打了声招呼,便走进了卧室里。

 

 

一时说要收拾,李希侃发现这房子里留下的他的痕迹太多太琐碎,根本无法下手。连脚下踩着的两块猫咪和狐狸的地毯,都是当初他亲手挑的。毕雯珺对李希侃这种喜欢将本人与动物对比的喜好完全无法苟同,但还是由着他来。

 

 

总不至于把地毯都带走吧?于是李希侃苦恼了一会,干脆拉开衣柜把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往行李箱里丢。

 

 

要么说李希侃动手能力特差呢,毕雯珺一进来就看到他那两个小小的行李箱里塞满了揉得皱皱巴巴的衣服,因为毫无章法乱七八糟,没放几件儿就装得满满的。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毕雯珺蹲下去把他的衣服一件件又取出来,叠得平平整整分门别类放进去,边收拾边嘱咐。

 

 

“你不听话爱半夜偷吃,又爱喝凉的,抽屉里的胃药记着带。”

 

 

每次夜里胃疼的时候李希侃疼得脸都白了又不敢跟毕雯珺说,但细微的哼唧声和颤抖足够唤醒熟睡的毕雯珺。虽说毕雯珺总会带着倦意先凶他一阵儿,但没一会一双带着温度的大手就揉得李希侃的小肚子熨帖得不像话。若这时向毕雯珺看去,就会发现他已经阖上了眼睛,手上的动作却不会停。

 

 

“这件厚外套带着,最近温差大,别又感冒。”

 

 

李希侃就是个不省心的,仗着自己不容易感冒在家不穿外套也不套袜子,毕雯珺提醒的时候他嘴上应得老实,应完之后又晃着白嫩嫩的脚丫子去打游戏。最后毕雯珺干脆直接拿着衣服过来扯着他的手腕给人套上,这就算了,还得握着他的脚后跟给他穿袜子,多几次李希侃也羞得受不了,毕雯珺一出声就一路小跑去穿衣服。

 

 

“还有别老熬夜挑食,你这么不乖下去,早晚有你苦头吃。”

 

 

客厅的墙上还贴着满是张牙舞爪涂鸦的“约法三章”。毕雯珺严肃端正过头的“每天必须摄入适量水果蔬菜”字迹后是一张歪歪扭扭的哭脸,一看就是李希侃的手笔。后来一说到吃蔬菜李希侃就缠着毕雯珺撒娇,吊着他的脖子摇来晃去企图逃过一劫。结果自然是蔬菜必须得吃,连带李希侃自己也逃不过被“吃”的命运。这张“约法三章”没起到实质性作用,却见证了李希侃割地赔款的屈辱史。

 

 

陆定昊神色复杂地瞄了一眼墙上丑哭的涂鸦,听着卧室里隐隐传来的对话内容,和黄新淳沉默地对视。

 

 

看着毕雯珺熟悉的身影,李希侃心里再多的埋怨和不满都烟消云散,只分开了一个晚上,如潮的思念就让他鼻头酸楚,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上前去抱住毕雯珺:这个木头怎么就不知道哄哄人呢?

 

 

毕雯珺帮他收好必备的衣服和药品扣好箱子,转身就看到跟着蹲在自己身边的李希侃鼻尖和眼圈都泛着绯色。微叹了一声,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把他按在自己肩膀上,手指轻轻扫过他的发尾,陌生的沐浴露香气让毕雯珺不禁皱了皱眉。

 

 

当李希侃还沉浸在毕雯珺怀里熟悉而安心的气息和温度中时,毕雯珺却轻轻把他推开起身:“该走了,陆定昊和新淳还在等你。”

 

 

李希侃因为毕雯珺的抽离感到一阵空虚和慌乱,几乎不敢相信他刚刚听到的话。他以为毕雯珺是在示弱了,以为他会说“别走了,留下来吧”,结果毕雯珺根本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

 

 

自作多情,又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下意识地想到这四个字,李希侃觉得仿佛被人扇了个耳光,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颤抖着从毕雯珺手中夺过行李箱,低吼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声音都有些喑哑,李希侃是个从不会说重话的人,这样的话让他喉咙发苦,步子都虚浮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毕雯珺听见客厅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然后“嘀”的一声门被关上,整个世界突然寂静得可怕,像是一场兵荒马乱之后的绵长孤独。低头看向仍留有李希侃指尖滑腻触感的手背,毕雯珺平静的面容出现了裂缝,显露出一丝迷茫和痛苦的神色。

 

 

车上的气氛有些压抑,连平时巧舌如簧的陆定昊也不知怎么出言劝解,李希侃的难过太甚,以至于没有余力去掩饰,一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具象而直白的崩溃。

 

 

自作多情,死缠烂打,这就是他爱情的总结吗?这场恋爱冒冒失失地开始,磕磕绊绊地维持,最终还是以自己的狼狈结束。

 

 

当时高三的李希侃刚刚拿到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兴冲冲地跑来找毕雯珺求奖励,一来便看到的是他和一个女孩谈笑的场景。李希侃来不及想这个女生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只是想象着毕雯珺将来会和另一个人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对着另一个人露出温柔的神情,就觉得心口仿佛被刺穿一样疼得不能呼吸。

 

 

毕雯珺也看到李希侃了,像往常一样语气平淡地打发他回去。看着他不冷不热的模样,李希侃心里不知是悲伤还是不甘,一股不能扼制的情感促使他冲上去踮起脚尖撞上毕雯珺的嘴角。

 

 

耳边一片轰鸣,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这个渴盼已久的吻没有给李希侃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太混乱了。在记忆里毕雯珺似乎轻笑了一声,但李希侃着实记不得他的表情。不知道女孩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毕雯珺是什么时候牵起了他的手,纤长的手指还强势地挤进了他的指缝间,不知不觉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糊里糊涂、莽莽撞撞的,他们成了恋人。毕雯珺若是认真对一个人好,如水般的温柔是能将人浸润得不知几何的。李希侃溺在蜜罐里,却始终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丝微妙而不可捉摸的隔阂,如同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刀,不知道何时便会猝不及防地斩断这个瑰丽却虚幻的美梦。

 

 

他将这归结为也许毕雯珺没有那么爱他,甚至于不爱他。不怪他悲观,在毕雯珺这里他已经将所有的自信和天真消磨殆尽。不管是怕影响他高考也好,为了打发身边源源不断的追求也好,一时鬼迷心窍也好,总归是他占了便宜,哪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理?他已经很满足了。

 

 

陆定昊向来是个情绪极其泛滥的,看他这般伤心,心里也难过得紧,嘴角一撇扑向李希侃把他抱进怀里。李希侃的鼻梁被撞得生疼,这下脑袋更晕乎了,仿佛眼前都在冒金星,大颗眼泪不防就滚了下来,干脆借着这个由头嚎啕大哭起来,一下子没有了停下来的趋势。

 

 

黄新淳一转过身就是一副两人抱头痛哭的场面,动静大得路边的人直往车里瞅,连带着看黄新淳的眼神都变了味。

 

 

面对路边大妈看人贩子一般的目光,黄新淳欲辩无言,按了按太阳穴,打从心里佩服Jeffrey和毕雯珺,居然能搞定这两个麻烦鬼,同时突然间对恋爱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三)

 

 

尽管大言不惭地对毕雯珺说了再也不见,但实际上李希侃的心里还是没底。和毕雯珺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但他心底没被理智覆盖的小小角落里一直怀着一个虚妄的幻想:也许他是可以和毕雯珺一直这么平淡甜蜜地走下去的。

 

 

没有毕雯珺的生活,好像失去了主心骨。

 

 

陆定昊说既然分手了就让对方彻底从自己的生活中滚蛋。听起来简单执行起来却很困难。

 

 

李希侃为了能多见毕雯珺一会儿,硬是多选了一门他的全校选修课。第一次去上课时李希侃放着光的眼神就巴巴地黏在毕雯珺身上,小身板儿坐得比教室外的小白杨还直,完全不看黑板只看人。于是一下课就被毕雯珺拎去办公室,板着脸问他到底是去听课还是去看人的。

 

 

毕雯珺好看得不真实,可课程要求也严格得不真实,对他有那么点儿旖旎心思的女生不管用什么套路都瞬间被毕老师打回原形,毫不留情。时间久了大家反而都对他避之不及,默认他是朵不可采撷的高岭之花,带刺儿的那种。因而看着李希侃被带走纷纷唏嘘不已:这么可爱的小学弟怎么就落毕雯珺手里了?

 

 

实际上小学弟面对毕老师的质问只怂了一秒就开始强词夺理:“吸引我来上课的不是课程内容,是老师您,如果老师不让我上课看您的话,那我只好睡觉了。”

 

 

边说还边拿他尖尖小小的下巴对着毕老师,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偏偏毕老师好像还挺喜欢他这套歪理邪说的,当下就捏着人的下巴亲了个够。

 

 

李希侃被欺负得耳尖冒烟,一双眼睛凝着水从办公室里逃出来。于是后来流传着毕老师居然生生把大一的可爱小学弟给骂哭的传说。大家纷纷慨叹,果然好可怕一男的。

 

 

但现在分了手,他拿不准如果不去上课毕雯珺会不会无比记仇而耿直地给他记上一笔旷课,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跑去教室。出人意料的是,毕雯珺没有来,有其他老师来帮他代课。李希侃不会自恋到觉得毕雯珺是因为他才不来上课,猜测着他应该是有什么事。

 

 

连来上课都不能见到毕雯珺,李希侃又陷入了巨大的失落和想念中。

 

 

见不到毕雯珺其人,可是毕雯珺的痕迹却在他生活中无孔不入,这让李希侃更加痛苦。

 

 

比如黄新淳下班时顺手带回来的那家泡芙,正是毕雯珺常吃的。别看毕雯珺这人一脸禁欲男神的模样,其实出人意料地爱吃甜食,带得李希侃也爱上了这家泡芙。两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接吻也是多亏了这个:李希侃吃东西本来就邋遢,一嘴奶油还来不及擦,就被毕雯珺强势地带进怀里,连吻带咬地舔了个干净。那时候的他整个人都像被绵密的奶油包裹了起来,甜蜜得喘不过气。

 

 

李希侃看到泡芙楞了一下,问黄新淳怎么想起买这个,黄新淳头也不回地敷衍道顺手买的。陆定昊不疑有他,已经塞进嘴里一个,只有李希侃默默念叨可是买这个和你下班根本不顺路。

 

 

再比如因为推掉了一大堆学生会的工作,李希侃可谓是出了笼的野马,以为离了毕雯珺该没有人管得了他,便趁陆定昊和黄新淳睡了溜到客厅捧着可乐偷摸在王者峡谷大杀特杀或在B站自由追番,结果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客厅的黄新淳逮了个正着,他严肃的神情和毕雯珺如出一辙,让李希侃下意识一哆嗦摁灭了手机。

 

 

黄新淳自然知道自己治不了李希侃,便一到12点准时关闭WIFI,本来李希侃想换流量,可是一想到当初和毕雯珺办的是家庭套餐,共享流量,用多了毕雯珺肯定会收到提示信息,便瞬间没了打游戏追番的心情,干脆裹成狐卷早早睡觉。

 

 

毕雯珺毕雯珺毕雯珺,李希侃被沉重的挫败感打败了:怎么办?没了毕雯珺好像活不下去一样。

 

 

陆定昊对他一脸颓样一万分看不上,训他怎么分个手就要死要活的,嚷着要拉李希侃去嗨个够,保证让他梅开二度,被李希侃摁在沙发上殴打。

 

 

李希侃打从未成年就乖乖跟在毕雯珺屁股后边跑,结果被养成了半个小老头。以他爱玩爱闹的性格,其实对夜店酒吧不是没有过期待,但如今陆定昊拉着他来了之后他只觉得吵到耳朵疼,还不如回家窝在床上打游戏,一群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比毕雯珺好看。

 

 

都怪毕雯珺,胃口都养刁了。

 

 

李希侃非要回家,陆定昊忙抓住他的手说了句什么,不过夜店音乐声太大,震耳欲聋的鼓点要把人心脏敲出来似的,于是陆定昊只能压在他耳边扯着嗓子喊:“让他送你回去!”

 

 

顺着陆定昊手指指去的方向,一个高个子朝他走来,站在陆定昊和李希侃面前。距离有些近,李希侃不适地挪了挪身子,那人感受到了抗拒也没恼只是笑了笑。李希侃知道陆定昊这是企图给他介绍第二春呢,思忖着如果不应下他这一次,以后将会有千千万万个第二春预备役将他淹没,于是胡乱点了点头,飞快地逃了出去。

 

 

室外带着凉意的新鲜空气灌进肺里,李希侃深呼吸了一下,才觉得活过来了。高个子悄悄观察他可爱的举动,顿觉比起刚刚在夜店绚烂灯光下的精致漂亮更生动几分,心里又添了好感,因而不论李希侃怎么推托,都坚持要送他回家。

 

 

所幸陆定昊的朋友人品还不错,没什么过火的举动,两个人不尴不尬地聊着,李希侃也算不上太反感。

 

 

快到小区楼下时,那高个子突然站定朝李希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大步流星地从身后的墙角拉住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厉声道:“谁!”也没给这人解释的机会,又道:“你跟我们一路了!干嘛的!”

 

 

那人有些慌乱地甩开高个子的手,转身想走,这下子显得更可疑了,高个子自然不愿放手,两个人眼看要上升到肢体冲突。李希侃看情况不妙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将手机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报警。高个子在李希侃面前不愿意丢了男人的威风,率先出手打了这可疑的男人一拳,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这男人的身量也不输甚至比高个子还高,因此两人谁也没占到便宜。

 

 

撕扯中男人的帽子掉落下来,李希侃惊慌的声音伴着夜风传来:“毕雯珺?”

 

 

毕雯珺抬起一张受伤的脸,不安地看向李希侃,湿漉漉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仿佛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猫咪。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明明被抛弃的人是我。李希侃不解,更多的是涌上心头的酸涩。

 

 

跟陆定昊的朋友又是解释又是道歉,对方虽表示理解却明显带着不快,李希侃还内疚地帮他叫了车。

 

 

毕雯珺就倚着树乖乖地等李希侃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仿佛之前的角色调换了一般,他变成了孩子气的那个,这才发现李希侃其实早就长大了。

 

 

李希侃不说话,打开大门上楼,毕雯珺就自觉地跟在他身后,一时之间只有尴尬的脚步声。

 

 

黄新淳已经睡下了,李希侃不想搞出太大动静,取了药箱扯着毕雯珺轻手轻脚地溜进了客房里。

 

 

进了房间才发现自己同毕雯珺牵手的李希侃慌张地甩开,毕雯珺的神色有些受伤,不过今晚毕雯珺太反常,李希侃反而不知从何问起。

 

 

伤没多重,全是皮外伤,只是毕雯珺的皮肤白,模样又周正好看,挂了彩的地方才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再加上取下帽子之后肆意翘起的发丝和他不常见的神色,李希侃有些愣神,呆了一会儿才想起给他抹药。

 

 

李希侃没有多会照顾人,下手没轻没重,毕雯珺疼得“嘶”了好几声,也没舍得说要自己来,看着李希侃微微皱眉的认真表情,还有一截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白皙手腕,毕雯珺才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空荡荡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我想,跟你谈谈,希侃。”

 

 

毕雯珺的声音有些疲惫,却跃动着期待,如果不是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正深深地看着自己,李希侃几乎以为他是要哭。他消瘦了些,脸颊掉了不少肉,有些微微的凹陷,看上去过得并不比李希侃好。

 

 

“我现在不想跟你谈。”李希侃涂完药收起东西,语带抗拒。毕雯珺有些急,伸手想去拉他,却又扯痛了伤口。最终也只是看着李希侃冷冷的侧脸挫败地放下了手。

 

 

“好。”他说得有些艰难,“我等你。”

 

 

等到毕雯珺出门,李希侃才脱力地瘫倒在床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脑袋一阵阵发晕。

 

 

刚刚说的话不是赌气,李希侃讨厌也害怕极了毕雯珺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应该是天之骄子吗?不应该永远是从容稳重的吗?李希侃既爱恋他也崇拜他,而现在的他落寞、脆弱、狼狈,仿佛一粒尘土都能将他压倒。这让李希侃觉得难受,心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失去理智和原则,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条件地应好。

 

 

毕雯珺心不在焉地出门,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看向李希侃仍亮着灯的窗口。命运真是滑稽可笑,曾几何时李希侃也是这样坐在小区楼下,那样地渴盼着毕雯珺来带他回家。

 

 

李希侃不知道毕雯珺抽烟,实际上毕雯珺原本不抽,甚至还有些反感烟味。只是近来烦心事太多,尼古丁好像的确有纾解压力的作用,没过多久毕雯珺也就习惯了依赖烟。

 

 

沉湎于虚无的寄托总是容易,可要戒掉却非扒掉人一层皮不可。烟是,爱情也是。

 

 

直到小小窗口的灯光熄灭,毕雯珺才将手中不知道第几根明明灭灭的香烟碾掉,转身融进无边的夜色中。

 

 

李希侃早晨是被陆定昊压低嗓音讲电话的声音吵醒的,干脆倚在床头饶有兴味地偷看陆定昊嘴角都快翘上天的模样。

 

 

“屁,我才没笑,你想得美!”

 

 

“我哪有这么好哄?亲你个大头鬼!小侃还......卧槽!”

 

 

陆定昊一转身就看到李希侃撑着下巴笑容诡异地盯着自己,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捂住手机心虚地冲他笑了笑。

 

 

“嚯,大早上的跟谁打电话呢芙?”

 

 

陆定昊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两圈:“修空调的!对,那个空调.......它好像有点问题呢,哈哈哈.......”

 

 

“那让我猜猜修理工小哥哥是怎么哄你的?毕竟我们小芙这么不好哄。”李希侃装作思考的样子,敲了两下脸颊,“亲亲?抱抱?还是举高高?”

 

 

电话那边Jeffery正直的声音传来:“小芙,你们空调坏了吗?你再忍忍,我等会儿过来接你好不好?”

 

 

陆定昊在心里掩面流泪:男朋友太木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事到如今陆定昊干脆破罐破摔扑到床上,晃着腿咧嘴笑道:“今天Jeffrey送我们去学校!”

 

 

了然这便是和好了,李希侃心里有些酸酸的:如果毕雯珺能说一句“我来接你”该有多好。

 

 

强迫自己忽略胸口的失落,李希侃跟着冲上去扑在他身上,嚷着陆定昊你个贱人再秀就让你血溅当场。两个人在床上扑腾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衣服被滚得歪歪斜斜,活像两只在草地上打完滚的小动物,床单都快被拽掉了。

 

 

黄新淳打着哈欠嘟囔着“起床”进门,本来惺忪的睡眼因为眼前极具冲击性的画面睁得老大,甚至“嘭”地关上门又开了一次,仿佛要检测是不是自己的打开方式出现了问题。

 

 

李希侃和陆定昊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你听我们解释”还没说出口,黄新淳就撂下一句“打扰了”落荒而逃。

 

 

Jeffrey来接陆定昊的时候,面对黄新淳欲言又止、可怜同情又包含挣扎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黄新淳暴躁地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鸟窝:“老子再也不管你们这群基佬的事了!”

 

 

“新淳这是怎么了?”

 

 

“大概在重塑世界观吧。”陆定昊望天。

 

 

(四)

 

 

原以为小朋友上了大一,顺理成章地拐带他同居就可以腻腻歪歪谈恋爱的毕雯珺,却发现上了大学的李希侃愈发地闲不下来,成日里跟着一群人跑东跑西,甚至有一两次大晚上喝了酒还记着给毕雯珺打电话要他来接。

 

 

因为毕雯珺的老师身份,李希侃每次都强撑着表现出一副没醉的模样,等把其他人都送走了,才敢松一口气同毕雯珺接一个微醺湿润的吻,然后放肆地趴在他背上撅着嘴呼呼大睡。

 

 

偶尔说起让他以成绩为重,不要老跟着人出去瞎混的话,李希侃总是消极应对,插科打诨地略过这个话题。久而久之,不知是彻底放弃了还是怎么,毕雯珺也不提起这件事情了。

 

 

回想起李希侃赌气跑出家门的那个周五,其实毕雯珺原本和他一样期待:煎好牛排选好电影,甚至拉出了李希侃最喜欢的猫咪毛毯,布置好了一个舒适惬意的两人世界。接通电话时是李希侃黏糊又歉意的声音,说自己恐怕会再晚回家一些,那边有三两男生在催促他,年轻而充满活力。

 

 

毕雯珺只能说平静地说好,其实内心慌乱不已,电话那头的缤纷斑斓和他身边的沉寂是鲜明的对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试图把李希侃从他身边带离。

 

 

李希侃不可能永远被锁在自己身边,毕雯珺这样想着,便自己先失掉了气力。伤心也好,愤怒也好,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李希侃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他的世界,将他平静的生活冲撞得一片狼藉,还露出一副可爱无辜的模样。谁会不心动,这可是一颗甜度加量裹着糖衣的小炮弹。

 

 

他可爱鲜活,像是蛋糕顶部那颗漂亮的小樱桃,果肉甜蜜,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毕雯珺的家庭善良正直有余,却活泼张扬不足,这一点在毕雯珺身上足以见得。遇见李希侃这样的不安分因子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随即生平第一次因自己的无趣刻板产生了自卑。

 

 

李希侃还没长大,他的未来应该是更加丰富精彩的世界,遇见更好的人,做更有趣的事,到时回首想来也许会笑此时对毕雯珺的迷恋是多么不值一提,多么幼稚,连当做一段饭桌上的谈资都不够格。

 

 

这一切也没能瞒过母亲,不论毕雯珺的想法如何,正直了一辈子的母亲断然不会容许儿子和自己未成年的学生搅和在一起。母子俩谈话后的那天下午,毕雯珺在羽毛球社的休息室里坐了很久很久,炙热的爱意和残酷的理智在年轻的胸膛中纠缠翻涌,最终一同失去温度,让他如坠寒窟。

 

 

然后李希侃如期而至,毕雯珺却第一次觉得他和别人说话时扬起的笑脸是那么刺眼,灼烧着毕雯珺迫切想要隐藏的卑劣的占有欲,他冲李希侃发了一次脾气,过后又陷入对自己的厌弃。

 

 

李希侃大概永远猜不到,他的靠近对于毕雯珺来说,半是甜蜜半是苦痛,仿若即使被荆棘刺痛也难以割舍的玫瑰。

 

 

直到李希侃不顾一切冲上来,温热的唇撞上他的嘴角。

 

 

他还是那样横冲直撞,像只炸毛的小狐狸,撞得毕雯珺心脏都在发麻,甜意流进了全身的血液。那种滋味美得让人忘乎所以,毕雯珺用了巨大的定力,才安抚了身边不知是惊吓还是看好戏的女孩与她告别。

 

 

牵起还懵乎乎的小狐狸,毕雯珺想,假如将幸福具象,那么一定是此时此刻此人此景。

 

 

李希侃说出分手的时候,毕雯珺知道他有赌气的成分,却觉得自己终是等到了最后的审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坠地,摔得粉碎。李希侃迟早要从自己身边离开,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这三两年的幸福甜蜜是偷来的年少欢喜,可总该还回去。

 

 

“他孩子心性,还什么都不懂,情啊爱啊只晓得图个新鲜,可你能不懂吗?”母亲的话犹在耳边。

 

 

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毕雯珺恐怕再没人这样事事能管着他。第一次表达爱,总是不得要领,只能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一股脑地献出来,只是他觉得好的,似乎总是和李希侃背道而驰。他想,以后那个人要对李希侃好,那么至少不能比自己差。

 

 

可他其实还是放不下。买了李希侃喜欢吃的零食只能让黄新淳帮着带回家,生怕他没人管着就熬夜不好好吃饭,也只能嘱托黄新淳多替他看管着。黄新淳许是看他不能忘怀的模样可怜吧,还常常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李希侃的近况来。

 

 

深知这样不是办法,毕雯珺申请了系里出差研讨的名额,只是一周,毕雯珺以为足够他清醒。

 

 

然而事实证明,事关李希侃,毕雯珺总是缺乏判断力。

 

 

平日里就是冷静自持的模样,即便状态不好也看不出来,他的防御机制密不透风,却因为黄新淳发来的信息产生了裂缝,而且眼看着有全盘崩溃的趋势。

 

 

“陆定昊这两天可撺掇着你们家小孩去夜店呢,Jeffery说他管不了,你管不管?”

 

 

走在人群后方的毕雯珺看到这条消息,心想我哪里就管得了他,想着想着左脚绊了右脚一下,差点当众表演一个平地摔,恰巧转过来的女同事和毕雯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立刻转过身当作无事发生,内心却在想:腿太长了是容易打结吗?

 

 

很快黄新淳亲切地送上第二击:“面对第二春,您这位首春感想如何?”

 

 

毕雯珺捏着演示的试管,脑袋里却上演着李希侃在酒吧艳遇第二春的故事。只要想到李希侃和其他男人挨得稍微近一点,他就觉得心纠成皱巴巴一团,拧得难受。

 

 

“咔嚓”一声,在场的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试管在毕雯珺手里碎掉,如同毕雯珺的玻璃心碎成了一地的渣。幸好试液不是什么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只是普通的乙醇,但毕雯珺却被主任赶了回去。

 

 

他算是回来得刚好,刚巧就看到被陆定昊往酒吧拐的李希侃,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于是见到了那位第二春。

 

 

尽管第二春看李希侃的眼神让他不舒服,但一段时间不见,毕雯珺的目光还是更舍不得离开李希侃。

 

 

他侧过脸来时露出的小巧精致的鼻尖,泛着水光的嘴唇,两颊微微鼓起的软肉,以前这些他都触手可及。那时一低头两人就可以碰到彼此的鼻尖,一转身就可以贴上柔软的唇,一伸手就可以触到棉花糖样的脸蛋儿,毕雯珺想得都快疯了。

 

 

于是他颇有些自暴自弃,自己也看不上自己那一套为了李希侃好所以要放手的冠冕堂皇的说辞,想着就算不能把李希侃绑在自己身边,那么至少应该赖李希侃身边,能多赖一天是一天。

 

 

小朋友有些冷漠地把自己赶走了,但毕雯珺还是看出了他佯装冷漠下的不忍,也不敢逼得太紧,来日方长,他的下半辈子都可以跟李希侃耗着,耗得越久越好。

 

 

这时毕雯珺才觉出自己的卑鄙来,道貌岸然了好些年,如今才知道利用他的心软,企图把他占为己有。

 

 

可毕雯珺还没熬到他的恋爱柳暗花明,人先倒下了。

 

 

今天所有人都在讨论毕老师刚出教室门就一头栽倒,万幸身子贴着门滑下去,没额外搞出个脑震荡来。大家热热闹闹地从当代年轻人的身体健康问题,转而又聊到最近离婚的女明星。

 

 

同事们吓了一大跳,上了年纪的系主任兼毕雯珺一直以来的导师更是惊魂未定,念叨着好好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能说倒下就倒下了呢。

 

 

毕雯珺把他们都劝走,心道自己一点都不好,半个多月都宿宿睡不着觉,能好到哪里去?

 

 

刚准备眯上眼睛歇一会,病房的门就被毫不客气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引得走廊好几个护士侧目。

 

 

小炮弹还是一样,横冲直撞,把手里的东西劈头盖脸地砸在毕雯珺身上。

 

 

一沓纸条,一罐纸星星,还有几个旧本子。

 

 

毕雯珺看清楚之后,望向李希侃怒气冲冲的脸,抿了抿唇,脸畔印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半晌没说出话来。

 

 

李希侃知道毕雯珺晕倒这事儿,还是黄新淳打的电话,说是已经没大碍,但还得他帮个忙回家取趟医保卡。李希侃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概不管,压根儿也不知道这玩意放在哪,他这才发觉毕雯珺快把他宠成了半个废物。

 

 

压下心中那一点不合时宜的想法,李希侃还是赶了回去,毕雯珺收拾东西很有条理,想来找起来也不会很困难。

 

 

果然轻而易举在衣柜的小抽屉里找到了医保卡。除此之外两个人各种不常用的卡和证件也整整齐齐地码在抽屉里。李希侃愣了愣神,想着也许他和毕雯珺都变成老头儿的时候,这里面的证件还是会这样一丝不苟地摆着。老毕头儿病了,他就像现在一样找到一张医保卡,拄着拐去医院替他缴费,去看他,像毕雯珺训他那样骂他糟老头子不省心。

 

 

李希侃被自己逗笑了,这才看到抽屉角落里有个铁盒子,看上去旧旧的,里头正是他砸在毕雯珺身上那些物件儿,鸡零狗碎的,要不是毕雯珺还留着李希侃甚至都想不起来。

 

 

那沓纸条一看就是被撕下来的,虽然撕得还算齐整,但边缘的毛边还在。

 

 

毕雯珺还在给李希侃补习的时候,李希侃每次做完了卷子都要让毕雯珺检查。他学习没多上心,鬼机灵倒一套一套的。做完题就在试卷的边缘写上各种各样冒傻气的表白,最多的是“我喜欢你”,有时候会写上长长的一串“毕雯珺”,后面跟着一句质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让人能想起他抬起下巴的执拗表情。

 

 

毕雯珺岿然不动,眉头都不皱一下,用指甲压一压,“哗啦”把这一截撕下来揉成一团放进兜里,再无情地给李希侃的错题打几个鲜红的大叉。

 

 

后来因为他重复错的题型实在多,毕雯珺建议他做个错题本,于是李希侃又来劲了:“我集齐一个错题本的时候,你做我男朋友行不行?”

 

 

毕雯珺不予理睬,把他挨得过近的头推开。常人都会觉得这是拒绝,只有李希侃会为着这一点纵容欢欣鼓舞。

 

 

李希侃很努力,可还是一看到数学题就脑袋发昏,等他美美地趴在卷子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好和毕雯珺没来及隐藏的眼神交汇。

 

 

“诶~你刚刚是不是在看我?”李希侃刚醒声音还黏黏糊糊,却挡不住语气的雀跃。

 

 

毕雯珺不语,只是迅速收回了目光。

 

 

“你是不是偷亲我了,我刚刚梦到有只大猫在舔我的脸。”虽然他刚刚睡得迷糊的时候确实觉得有软软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脸,但瞎说八道纯粹为了调戏毕雯珺。

 

 

一看他的样子,毕雯珺就能猜到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指指他的脸:“你脸上第21题的第三小问,答案还是错的,不是2π/3,是π/3。”

 

 

李希侃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发出一声哀嚎:没干的笔油全印在他一边脸颊,完整地再现了他错误的解题过程。

 

 

李希侃囫囵地擦着自己的脸,硬是搓得红艳艳一大片。毕雯珺实在看不下去他粗暴的手法,接过他手中的毛巾,一下一下轻柔仔细地擦掉他脸上的痕迹。每次一用力,他嫩豆腐似的脸蛋儿就软乎乎陷下去一块,毕雯珺心里像被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搔着似的,于是突然把毛巾往李希侃脸上一丢,径自走开。

 

 

李希侃正沉浸于毕雯珺漂亮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脸蛋上移动,他的眼睛清亮柔和,让李希侃恍惚有种被视若掌珍的错觉。猛然被毛巾盖脸,无声的黑暗放大了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喧嚣的心跳声。他在毛巾下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地红了耳朵。

 

 

后来开学,毕雯珺不会再每天检查他的卷子,于是在卷子上留字表白不可行了。那阵儿学

校里女生们又开始流行给喜欢的男生叠星星,装进透明小巧的玻璃罐子里,五颜六色,也怪好看的。

 

 

李希侃没好意思问女同学纸星星怎么叠,自己摸索的结果就是打算送给毕雯珺的罐子里头装满了奇形怪状的残次品,这个多出来一截纸头儿,那个被捏歪了形状,总而言之,看上去粗糙极了。

 

 

他把这罐不怎么漂亮的纸星星扔进书包里背了半个月,破天荒地踌躇起来,一是嫌丑,二是怕毕雯珺觉得自己娘们儿唧唧。但做了都做了,丢了可惜,于是便悄悄塞进了毕雯珺的包里,哪怕他以为是哪个姑娘送的也成。

 

 

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的东西,毕雯珺还好好地收着,为什么?

 

 

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毕雯珺心里又是一火,把东西扔了他一身:“毕

雯珺,解释。”

 

 

在李希侃面前剖白自己,尽管难以启齿,毕雯珺却已下定了决心。

 

 

“......就是这样,是我的错,一直以来是我在逃避,我很怕......”

 

 

毕雯珺说了太久,说到这里时微哑的嗓音戛然而止,他有些颤抖,把那个一直深埋的可能性说出口于他而言是无比艰难而残忍的事。

 

 

李希侃不说话,握紧了拳头,他上床分开膝盖跨坐在毕雯珺腰上,拎起他的衬衫领子,每个动作都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那一拳却始终没能下手。

 

 

他认命地放开手,头垂在毕雯珺颈窝,整个人卸下了戾气倒在毕雯珺身上,把自己放进一片久违的温柔中。

 

 

毕雯珺的衬衫被李希侃滚烫又瞬间变冷的泪水洇湿一片,他伸出手,在无声哭泣的人儿背后轻柔地拍打,比对待一颗水晶更加珍重小心。他的心因为怀里的人被牵动着,因为他轻轻的颤抖而颤动。

 

 

“毕雯珺,你是不是傻逼?你怎么能怀疑我?”刚还哭得抽气的人还是放不下心里那团怒气,抬起头来发火,奈何带着哭腔的声音实在没有气势。

 

 

“不是......”

 

 

“你闭嘴!”李希侃坐在毕雯珺身上霸道地捂住他的嘴,“你凶我,不许我喝可乐,不准我打游戏,骗我嗝..欺负我.......”

 

 

毕雯珺假装没听到那个可爱的哭嗝,听话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认罪伏法,李希侃一抹脸接着说:“你现在,不许跟我分手!等你变成老毕头的时候,满脸皱纹,丑得吓人的时候,我还是整条街最靓的老李头,我就甩了你。”

 

 

“我要让你每天看着我和其他老头老太跳广场舞,气死你。”

 

 

毕雯珺伸手掐住李希侃沾着泪的脸蛋吻了上去,只觉得他的嘴唇也是咸湿的,沾着泪水的味道,心又揪成了一团:“不许。”

 

 

“不许和其他的老头老太太跳舞。”

 

 

李希侃瞪着眼睛又打了个哭嗝。

 

 

微微叹口气,毕雯珺用指腹拭干了他眼角的泪:“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当你男朋友,什么都不懂,是个傻瓜,你别嫌弃我,多教教我,好不好?”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学着去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一本书、一部电影、一首歌能教会我们如何保护自己最爱的那个人,才不会让他受伤,有太多太多的人,穷其一生,也找不到爱的方法。磕磕绊绊地走着,笨拙却执着,愚蠢却幸福,哭了笑了,只要看到身边的人是他,感受到被爱着,就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颈间被人蹭了蹭,是李希侃在点头。

 

 

毕雯珺笑了,摸了摸他的发尾,轻声却郑重地说:“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在我身边。

 

 

“毕雯珺。”李希侃的声音闷闷的,尾音被他拉得老长,白白染上了撒娇的意味,“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所以你不要怀疑,不要不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那以后老李头只跟老毕头跳广场舞吗?”

 

 

“闭嘴。”

 

 

毕雯珺正要接住李希侃嗔怒的一巴掌,门外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黄新淳手里的水果滚了一地,看到李希侃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毕雯珺腰上,抽搐的脸上分明写着:夭寿!你们倒是节制一点,这里是医院!

 

 

陆定昊靠着Jeffrey身上,前者正在窃喜李希侃也有被自己“捉奸”的一天,后者则一脸赞赏地在心里为毕雯珺竖起了大拇指:bro,真行。

 

 

李希侃慢悠悠抬起头:“谢谢你们来看毕雯珺,麻烦各位把门带上,回避一下。”

 

 

陆定昊推着不情不愿满腹牢骚的黄新淳和还在发呆的Jeffrey往外走,回头挑眉给李希侃做了个口型:“尽兴。”

 

 

一回头,毕雯珺正含笑看着他,仿佛在问李希侃要做什么。

 

 

俯下身子,李希侃主动环上毕雯珺的肩膀,与他额头相抵,睫毛都纠缠在了一起,两人直直望进对方眼里,看见的是一样汹涌的爱意。

 

 

明明是如此难以掩饰的爱,怎么曾经却因为自己画地为牢的退缩而忽视了呢?

 

 

闭着眼睛吻上去,是带着释然和庆幸的缠绵。

 

 

幸好,他和毕雯珺,还有一辈子可以去学习爱。

-END-

下一位花花老师 @在花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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